红楼华彩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五章恶人先告状吴钟提了白蜡杆子四下巡梭,沿着墙角游走一圈儿却不见半点痕迹。往回走与丁如松碰头,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吴钟挠着头道:“怪了,哪儿来的歹人,莫非还会飞不成?”
丁如松嗤笑道:“左近就有两座王府的别院,等闲蟊贼连山都上不来。依我看,八成是那位公子哥儿神思恍惚,这才失足落了水。”
“丁二哥说的是。”
二人手持棍棒回返,与李惟俭禀报了,李惟俭便摆摆手:“做做样子就算了,过会子开席,你们几人多加巡视就是了。”
二人领命退下,李惟俭这才负手朝着睹新楼行来。上得楼来,在二楼略略停顿,与大姐姐李纨言说了一阵。
这会子李纨已然猜到了真相,因是也没多说旁的。只是心下极为不喜贾环,想着回头儿定然嘱咐了贾兰,离这位环三爷远远的。
方才要走,傅秋芳就追了出来,二人在楼梯口言语。傅秋芳就道:“老爷,方才大姐姐与琏二爷议定了,待用过午宴便要回返。我瞧着姑娘们还不曾热闹够,不若这酒席便开在楼中。
如此,吃酒、看戏两不耽误。”
“不错,就是这般。”
傅秋芳颔首,旋即点过念夏吩咐下去。李惟俭上得三楼,贾琏、严奉桢与贾环已然坐定,问过贾琏这才得知,李纨实在不放心宝玉,因是便将其叫到了二楼看戏。
李惟俭心中腻歪,宝玉惯会卖惨,此番又被他得了逞。稍稍坐定,乜斜一眼,便见贾环如坐针毡,左耳朵通红一片,瞧着李惟俭期期艾艾,错非贾琏还在,只怕便要凑过来求肯。
李惟俭权当不曾瞧见,装模作样瞧着下头唱戏。过得半晌,待临近午时,丫鬟们纷纷上来,撤了茶水、瓜果,桌面重新铺展了桌布,跟着菜肴流水一般呈了上来。
此番李惟俭下了本,菜色自是极为丰盛。
先是六样冷盘:叉烧肉、红烧鸭肝、蒜蓉干贝、五香鱼、软炸鸡、烤香肠。
跟着便是十道菜:黄扒黄肉翅、清汤炖血燕、红烧大网鲍、菜胆猴头蘑、软糯蒸熊掌、豉椒飞龙脯、鱼唇扒鼾鼻、乌龙戏明珠、浓汤浸苏眉、虾子茭白。
跟着又有两样甜点,小枣核桃酪、杏仁茶。
另有时令瓜果,却不算在正菜里。
席间略显平淡,那贾环心不在焉,贾琏倒是能附和两声,余下的都是李惟俭与严奉桢在言说。
李惟俭今儿兴致极高,苦等了两月,委托武备院造的蒸汽机终于造了出来!方才略略瞧了,做工极为精细,随意挑拣螺纹对接了,瞧着也颇为紧密。
李惟俭前世没少摆弄蒸汽机,对其构造谙熟于心,自信这双胀蒸汽机自是能运行的,只是不知到底能撑住多少个大气压了。
对了,附带的气压计也有,他没心思研究气压表,便干脆弄了简略的汞柱气压仪。
其上虽不曾刻下刻度,却也能大略瞧出来个数儿。
严奉桢顾不得吃酒,连连追问李惟俭这蒸汽机比之那纽可门如何。李惟俭向来说话留三分,此时却极为自信,开口话说得极满。
“景文兄,若此物得用,来日必大行天下,继而改变天下啊。”
严奉桢将信将疑,道:“大行天下我且信了,可改变天下?复生是否太过自负了?”
李惟俭乐了:“如若不然,咱们再打个赌?”
严奉桢眨眨眼,立马摇头:“不赌!”
开玩笑,上回严奉桢就吃了亏。本道陈宏谋这等实学大家,李惟俭必然朝其靠拢。不想转头儿父亲严希尧与陈宏谋决裂,连带着李惟俭这个学生,自然也就不好往陈相身边儿凑。
这些时日严奉桢绝口不提此事,李惟俭也装作忘了,二人便将此事遮掩过去。否则……三个月啊,食髓知味,二公子哪儿受得了?
李惟俭顿时笑容更盛:“景文兄何时变得如此小心了?说不得这回景文兄就赢了呢?上回不就——”
“李复生!你再多说,咱们可就要绝交!”
二公子极爱惜脸面,李惟俭自然不好揭破其糗事,当即打个哈哈遮掩过去,倒将贾琏弄得心头莫名。
琏二爷不懂实学,面前二人言谈,他便只能凑趣般附和几句,更多的时候则在打量二人。但见两人言谈无忌,颇为随意,便知二人私交极好。
那严二公子与他年岁相当,与他没什么话可说,偏生却与小几岁的李惟俭言谈甚欢。再仔细观量,却见李惟俭说话滴水不漏,虽偶有戏谑之语,却点到即止,从不过分。
心下便暗自思忖,这俭兄弟几个月便能铺展开来,不是运气使然啊。因是琏二爷便存了结交的心思。
酒宴过半,李惟俭见贾环愈发如坐针毡,心下暗乐,便起身要去更衣。果如他所预料,他方才起身,那贾环便丢下筷子,紧忙起身追了上来。
“俭四哥等等,我也去茅厕!”
二人一先一后当即下了楼,略略走出去十几步,贾环贼头贼脑张望一番,见四下无人,连忙拱手作揖恳求道:“俭四哥,那事儿……那事儿可不能说出去啊。”
“我这不是没说呢嘛?”李惟俭道。
贾环苦着脸说道:“我自是知晓,刻下俭四哥帮着遮掩了过去,可来日若太太细查,俭四哥也要帮着遮掩一二啊。”
李惟俭唬着脸道:“环兄弟,不是我说你,此处虽说水浅,可也不能背后踹人啊?这万一呛死了人,非但是伱,便是连我也要摊上官司。”
贾环连连道恼:“是,是我考虑不周。”
考虑不周?哦,意思就是这回没仔细思忖,露了马脚,下回仔细思忖过,遮掩了马脚就没事儿了?
这小子果然是个坏种啊!
不过这与李惟俭何干?想着方才林妹妹到底心中还对宝玉存了几分关切,因是李惟俭便故作沉思,行走两步却不发话。
贾环急了:“俭四哥,成不成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李惟俭蹙眉说道:“环兄弟,便是我遮掩了,琏二哥、二公子可都瞧见了。这事儿就看太太想不想细究了。若是细究,只怕遮掩不过去啊。”
“啊?”贾环顿时哭丧着脸儿道:“坏了,老爷回头儿非得打死我不可。”
李惟俭压低声音说道:“我看环兄弟也是一时糊涂,下回断不会做出这等没起子的事儿来……这样,你附耳过来。”
待贾环凑过来,李惟俭附耳低声言语了几句。说罢,贾环狐疑道:“俭四哥,这主意能成吗?”
“尽人事、听天命,如今大家都关注宝兄弟落水一时,你不将众人关注转移了,太太定会追着此事不放。”
贾环发了狠,咬牙切齿道:“也罢,如今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惟俭叹息一声,面上颇为惋惜,心下暗乐……宝玉敢背后扯着自己小妾说自己坏话儿?不坑回来哪儿对得起李惟俭的性情?
当下自不必多言,二人回返睹新楼,贾环心事重重,李惟俭继续与严奉桢说着蒸汽机。待临近未时,酒宴撤去,李纨与贾琏便张罗着回返。
湘云仰着小脸儿极为满足,叽叽喳喳说道:“还好瞧过了我点的戏折子,就是可惜二姐姐与林姐姐点的还没演过。”
小姑娘整日圈在史鼐家中,史家家风又颇为严苛,等闲不得松快自由,因是湘云显得极为不舍。
傅秋芳便劝慰道:“史姑娘,来日方长,下回谁过生儿,姑娘一样能瞧戏折子。”
湘云略略盘算,好似兄弟姊妹们的生儿都过了,余下的都是长辈,或是贾琏、王熙凤、李纨这般的,便是过生儿也热闹不起来。愁眉苦脸盘算一番,苦着脸说道:“唔,下一回可就要冬月了。”
湘云便是冬月里的生儿,只是到时不知二叔、二婶能不能放她去荣国府庆生。一时间小姑娘思绪惆怅,面带愁容。
李惟俭、傅秋芳与晴雯等将姑娘们送至园子门前,又各自略略说了话。
二姑娘迎春还是那般性儿,只是想着昨儿楼中旖旎,迎春未曾开口人先羞,若不是司棋在一旁帮衬着,只怕就要露了行迹;
惜春与李惟俭不亲近,只是说了告别的话;
宝钗尚且不知昨儿李惟俭又与黛玉会了面,因是一时间摸不清李惟俭的脉络,目光里满是探寻;
三姑娘探春心下愧疚,可谁让她摊上这般个兄弟?只能歉意地看向李惟俭,面上很是骂了一番不曾寻着的歹人;
黛玉说了些应景儿的话,她不喜人多时说些有的没的,与李惟俭对视一眼,黛玉眸中便噙了笑意;
李纨扯着贾兰说了些叮咛、嘱咐,又拉过傅秋芳悄声说了些什么,惹得傅秋芳俏脸泛红。料想必是床笫之间的趣事。
未时已过,众人说过话,贾琏骑了马,李纨与姑娘们纷纷上了马车,李惟俭便站在园子门前,目送车队辚辚而行,转眼掩于山林之间。
李惟俭返身,朝着身边几人笑道:“走吧,她们走她们的,咱们乐咱们的。该看戏的看戏,想吃酒的吃酒。”
香菱最是欣喜,她既喜诗词中的缱绻、瑰丽,也喜戏文中的峰回路转。一众人等朝着园子里行去,那琇莹原本雀跃着,时不时便偷偷瞥向李惟俭。
待无人留意,悄然缀在后头,凑近李惟俭低声道:“公子——”
“嗯?”
琇莹嗫嚅道:“今儿……可是公子的生儿呢。”
“嗯。”李惟俭应了一声,笑道:“晚上的。”
琇莹顿时又羞又喜,低声道:“我一早儿就准备得当了。”丢下一句话,她又快步丢下李惟俭,扯着晴雯朝前走着,又时不时回头偷笑着瞧上李惟俭一眼。
李惟俭略略心猿意马,旋即收摄心思,叫了严奉桢,二人指挥着丁家兄弟等人将蒸汽机自马车上卸下。
此物精铜打造,气缸约莫有六毫米厚,绝对能撑得住三个标压。零件儿尽数卸下,李惟俭寻思一番,又命人将东西搬进致远堂,随即便与严奉桢组装起来。
二人这一忙活起来可就没时候了,临近酉时,傅秋芳打发人去致远堂,念夏回来告知,老爷这会子正与二公子忙活着呢,只说暂且留着晚饭,待忙活完了再吃。
傅秋芳情知李惟俭忙的是正事儿,也不敢搅扰,只得让人将饭食留在灶上温着,留待这二人随用随取。
琇莹眼见日薄西山,心下七上八下,生怕李惟俭耽搁了,错过了今晚……她可是准备了许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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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愚园,单说贾琏一行,未时刚过便离了香山,这一路快马加鞭,临近酉时便回返了荣国府。
莺莺燕燕两日间往返,倒有大半日都在马车上,因是颇为疲乏,叽叽喳喳言说着各自散去。李纨护着宝玉朝贾母院儿行去……好生生将人送回来,中间还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李纨总要与贾母交代一二。
却说三姑娘探春下得车里,当即便四下找寻贾环。见弟弟贼头贼脑的下了马车,凑过去扯了衣袖便朝着赵姨娘院儿行去。
贾环连连求告:“好姐姐,绕了我这一遭吧。今儿实在疲乏了,不然等明儿姐姐再告知娘?”
三姑娘只是不许,好巧不巧湘云叫住三姑娘,道:“探春快来,我从家中带了些好顽的物件儿,快随我去瞧瞧。咦?你跟环兄弟有事儿?”
探春冲着贾环咬牙切齿,转头朝着湘云笑道:“无事,我是怕环兄弟乱跑。”
湘云就道:“他能跑到哪儿去?快走快走!”说着,扯了探春便走。
探春无奈,只得待得空再去告状。
贾环见探春被湘云拽走,当即心下略略舒了口气,扭身领着俩丫鬟快步朝着赵姨娘的院儿行去。
进得里间,赵姨娘正在饮茶,瞥见自家儿子进来,连忙让丫鬟奉茶,又问:“怎地今儿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待到明儿下晌才回来吗?”
“出事儿了!”贾环扯着赵姨娘嘀咕道:“宝二哥掉池子里了,这且不说,他先前非得扯着俭四哥的妾室说些有的没的,可是惹恼了俭四哥呢。娘,这事儿可得告诉老爷啊!”
纯好奇,大家为啥不进内部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