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中途停靠的地点其实不多,从茗州起航以来,也就在泊云港附近的小河村,以及之后另一个小村落暂留。
前段时间大船停靠泊云港附近的时候,易书元还陪着杨本才去看了看河神庙。
河神像都塌了,这庙居然还在开放,正殿破碎的河神像被清理了个干净,然后挂上了一张画着神像的幡,说是准备换新神像。
不得不说庙祝的思维转变能力确实强,却也让杨本才大失所望,觉得自己运气不好。
在航行了大约二十日的时候,大船终于靠近了承天府的水港。
河道流域在距离承天府还有十几里的时候就已经变得更宽。
到了这里,各船的航行速度也都开始降低,在易书元的视线中,周围的船只也渐渐变得密集了起来。
“京港快到了——”
有船工在甲板上吆喝一声,也引得在船舱中的人纷纷出来。
港口还没到呢,附近林立的船帆已经十分壮观,而远处的承天府港口,更是规模宏大气派非常。
杨本才站在易书元边上,此刻很明显心气高涨。
“京城,我杨本才来了,等我金榜题名,便可名传天下——”
杨本才这么呼喊了一声,不但船上人在看他,就连附近稍微近一些的船只上也有人望来。
即使以易书元的脸皮也是叹了口气,离开了杨本才身边两步。
船底下,陆雨薇一直跟随着,这会她也并未变成鲤鱼,而是以人身游动。
陆雨薇双腿并拢如鱼尾一样扭动前行,甚至不需要手的辅助,仅仅依靠身体的柔韧就能灵活控制方向,且速度丝毫不慢。
易书元站在船舷边,以余光瞥了一眼水下,心想着若陆雨薇去他上辈子的世界,在那种水族馆应聘个什么美人鱼表演岗位,那水平一定是首屈一指的。
越是接近承天府的港口,船只就越是密集,但并非毫无次序,居然有一些官派的小船在河面上穿行。
其中一艘这会也在靠近了易书元等人所在的大船。
大船此刻已经抛锚停稳,两船高差八九尺,大船这边便向下抛下去一捆绳梯。
随后小船上一个包着头巾的官差就顺着绳梯爬了上来。
官差一上来,早已等候的船东方面就赶紧凑了过去,没错,就是收船费的那个老头。
“差爷,我们从茗州来,泊位何时能排到?”
官差扫视船上一周,看得出来这船也载了一些乘客,视线更是在易书元和杨本才处略微停留,这应该是赶考的儒生。
“茗州,那么应该是运了茶叶了?可否需要返货?数量和预计停留时间算好了吗?”
“回差爷,是茶叶,数量不多,仅仅小半仓,具体数额和一应事务,已经记录在此,差爷您看.”
管事的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不过不远处的易书元明显看到纸条下还垫了东西,八成是银票什么的。
官差接过纸条一摩挲底部,快速瞥了一眼,看到是京城大通钱庄的五两银票,顿时脸上带了一些笑容。
“嗯,是懂规矩的,已经全都写好了,那也省了我不少事了,船上没载什么通缉犯吧?”
“哎呦差爷,这是什么话呀,咱东家是小本生意,再三叮嘱我看紧了,如何敢犯法呀!”
官差笑了笑。
“贩茶还能是小本生意,你们这些商人啊,呵呵呵呵,我下仓去查查吧,例行公事还是免不了的!”
“是是是,差爷请!”
管事的连连伸手作请。
等官差查完之后,官差回到甲板上递给管事的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丙六”代表着泊位,又给了一张便签,盖上随身带着的印戳。
“明日巳时入港,后日午时出港,误一些不要紧,却不可超了时候!”
“知道知道,多谢差爷!差爷慢走!”
管事的连连点头。
官差摆了摆手,在走向绳梯的时候看向易书元和杨本才的方向喊了一声。
“当今天子有旨,今年的春闱恢复了兵法和武科内容,能知兵事者可以试试,这旨意是传出去了,但应该还没广传。”
在数十年前,大庸的武科就被主要以军中荐举制的一系列制度替代了,已经很多年没设科专考了,但再次加入也说得过去。
而大庸的科举其实也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在一些炙手可热的名目当年,一些事也会体现在其他科举考卷中。
比如今年第一年恢复武举,那么文科贡士考试的时候,大概率可能有兵事方面的内容涉及,或许不多,但绝对有。
毕竟大庸也向来有儒将的传统,能文能武是一段佳话。
其实这种事只要到了京城内部,肯定马上就知道了,但提前会知一声,还是很令人承情的。
杨本才闻言赶忙拱手致谢。
“多谢差爷告知,若非您说,我还不知道呢!”
易书元也是向着这位官差拱了拱手,虽然他不是考生,但对方明显也是对他释放善意的。
官差笑了笑,摆摆手顺着绳梯下去了,那艘小船则继续前往其他货船。
船上管事的对着杨本才和易书元笑道。
“怎么样,坐我们的船有好处吧?不过这位公子,你不是不到承天府嘛?”
易书元收敛了笑容,这人记性还挺好,正想说什么,对方却没再说话了,笑了笑摆摆手转身离去了。
今天白天是入不了港了,还得等到明天上午,船上的人便提前开始休息了。
不过货船入不了港,不代表船上的乘客也上不去岸,在官差的小船离开之后没多久,就有一些民间小舟划过这些个抛锚的大船边上。
“有人要上岸吗——有人要上岸吗——十个铜钱一个人,送到岸边直接登港——”
有人在下面喊着,易书元看了看杨本才道。
“杨兄,我准备直接上岸去了,你可要一起?”
易书元再等一天或许无所谓,但陆雨薇已经等不及了,却又不敢独自施法。
杨本才摇摇头回绝。
“易兄,这会上岸还得找地方住,也得弄饭吃,今晚船上还能住一夜,餐食也有孟伯他们管着,干嘛着急上岸啊,伱看我,在船上看书也是看啊!”
大船上其他乘客似乎也没人对提前摆渡过去有什么反应。
易书元笑着摇了摇头。
“那我便自行去了,船家——我要上岸,划过来稍等片刻——”
前半句易书元是对着杨本才说的,后半句则对着不远处的渡船喊话。
“好嘞——”
在得到渡船那边的回应之后,易书元专程去船尾位置向孟老汉等人告别,一些船工送到了船舷,显得有些不舍。
“易先生,您保重啊!”“先生,您那种药酒哪边买的啊,真的不方便告知么?”
“唉,休要说了,易先生都说来之不易,告诉你也买不起啊!”“这倒是”
“先生保重啊!”
孟老汉也作揖行礼,送易书元的人得有八九个,除了杨本才和五人船工外也多了另外几个船工,都是一起吃过饭的。
易书元向着众人作揖回礼。
“诸位放心,易某能照顾好自己,同船一路也是缘分,多谢诸位照顾了!”
一边的渡船也已经到了边上,这是一个带着棚子的小船,上面已经有了一些乘客,人数还不少。
“公子,是你要上船吧?”
易书元看看大船上的众人,再次行了一礼。
“诸位,或许将来有缘还能再见,杨兄,预祝你金榜题名了!”
“易兄保重!”
杨本才受到周围人感染,也是真挚行礼,虽然对方不是考生,但船上有这样一位知书达理气度不凡的儒生共行,也让他一路上不至于太孤单。
“轰隆隆”
天空隐约传来雷声,似乎是要下雨了,也引得众人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好了,就此别过了!”
说完,易书元顺着再次被船工放下的绳梯爬了下去,几步之后轻轻一跃就落到了渡船上,使得船首微微晃动。
“易先生,保重啊——”“先生快去船舱,要下雨了——”
船上的人还在呼唤着,在易书元的挥手中,渡船上的船家已经划着浆转动船只方向准备去岸上了。
河面上出现了一些水珠滴落的波纹,雨点零零星星落下,并且逐渐从细小到略显密集。
“哗啦啦啦.”
小雨落下,整个承天府港口染上一层烟波。
易书元想要进船舱避雨,却发现船舱里面已经满是乘客,没人愿意挪步,他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就站在船首看着逐渐远去的那艘大船。
只不过这时,船舱里面走出一个红衣女子,她举着出舱后撑开的伞,站到了易书元身边。
“你有几把伞?”
见看过来的易书元这么问,陆雨薇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
“就一把!”
易书元本想用折扇变一把,却也觉得没必要这么矫情。
大船的边上,准备进船舱躲雨的杨本才忽然看到这一幕,顿时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哎呀!早知道和易兄一块去了啊!”
那红衣女子光看背影就生出三分出尘之色,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小渡船上!
“轰隆隆——”
天空雷声炸响,听得不少人心中一抖。
易书元和陆雨薇都抬头看向天空。
“是雷部天神,这段时间一直在开阳运河流域有所显现,怕是在找什么!”
陆雨薇这话易书元深以为然,并且越来越觉得很可能和自己有关。
那枚天庭所赠的玉牌从易书元袖中滑了了出来,说起来,五雷将之一的曹玉高还和自己有过一个约定呢。
也不知道曹玉高找到他朋友没有。
“咦?易先生,这是什么?”
陆雨薇撑着伞挨在易书元身边其实是很紧张的,连心跳都快了很多,表面镇定只是在故作轻松,这会看到玉牌就赶紧说话来缓解紧张。
“嘿嘿,这是天帝派人送给先生的玉牌!”
灰勉的声音从易书元肩膀的头发下传了出来,陆雨薇心下微惊,点了点头觉得十分新奇。
“那它怎么在亮啊?”
在玉牌到易书元手中没多久,上头的字迹居然闪动了几下,这代表有天神要来!